工作坊模式在美术馆教育场景中的应用——以“平移工作室”项目为例
编者按:当代美育内容、形式不断丰富,场所、形态不断创新。特别是在与美术和设计密切相关的环境中,如何使其发挥出更大的美育价值就成为一部分美育工作者们探讨和实践的方向。在新时代美育浸润行动广泛开展的背景下,如何在大众日常生活中将美“浸入心脾”更是成为美育工作的重要内容。美术馆作为美育的重要场所,其物质化的环境本身就是一种美育的场景。近年来,围绕美术馆的教育研究层出不穷,但探讨最多的仍然是其教育的功能和文化传播价值,以及其作为一个美育场所的营造和价值发挥问题。因此,本期我们选取了一个围绕美术馆场景的美育教育项目,为大家推介一种传统教育模式的现代美育创新实践。尽管在文字中作者并没有直接将项目论述成一种美育工作的探索与实践,但我们仍然能够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项目研究中的美育浸润。
工作坊模式在美术馆教育场景中的应用
——以“平移工作室”项目为例
图/文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孟勐
来源:《leo体育》杂志
新美术馆学研究认为,今天美术馆教育的重心正在从展览本位转向项目本位。作为美术馆实现教育意图的基础逻辑和基本单位,“项目”一词的频繁出现意味着美术馆开始有意识地创设一系列教育立场下的文化背景、参与机制、叙事风格、交互体验和价值评判等。工作坊模式是一种典型的“基于项目的学习”的教育策略,在工作坊中,主持者和参与者通过平等地交流、共享,共同完成某项既定工作计划,或讨论特定议题,并使参与者在这一过程中获得自主化、个性化的教益。
研究尝试通过一项具有代表性的美术馆教育案例来阐述工作坊模式在当代美术馆教育中的实践路径与细节表现,即“平移工作室”项目。该项目较为全面地体现了项目本位的美术馆教育的诸多特质,如项目制的内容结构、主题化的工作坊、对美术馆的资源利用等。
艺术家的工作台被“平移”到美术馆里
一、何为“平移工作室”?
所谓“平移工作室”,就是将艺术家工作室的全部内部陈设,包括使用中的工作台、堆放的材料、工具、未完成的作品、桌椅、书报、摆件、照片,甚至散落在工作室里的生活用品等整体平移到美术馆空间内。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看似对创作本身并不关键的内容——这些内容也构成了工作室氛围的完整性。当然,被“平移”的还包括艺术家本人!艺术家将会依照约定,在特定时间出现在“工作室”中,与“观众”一起完成一组长期作品,并作为工作室场景化的一部分。
艺术家自制的工具朴实且耐用
本研究中的“平移工作室”项目承接了美术馆一项以青年艺术家为主体的提名展览,被提名的参展艺术家来自不同的创作领域,包括绘画、雕塑、装置、影像、新媒体、行为等,具有丰富的差异性经验和多元的创作样态。研究尝试将部分被提名的青年艺术家进行生活化、细节化、内在化的再解读与再呈现,同时也为观众提供一种可进入、可触及、可交互的“艺术生活”环境。
参与者成为工作室的“主人”
首期“平移工作室”项目邀请的是从事木雕创作的艺术家,当期项目的主题为“徙木”,它取自《leo体育》中“徙木为信”的典故,讲述的是商鞅兑现承诺,给约定搬运木柱的人五十金的故事。以此为主题的原因是:一方面,艺术家所从事的木雕创作可以被抽象理解为将原木中不符合艺术家审美和创作目的的部分化作木屑而“移去”的过程;另一方面,“徙木”也意味着木雕创作的缓慢推进,实则是对创作者和原木之间建立起的一种互信契约的考验,任何一件木雕作品的最终完成都包含了艺术家对材料的坚持与守信。
二、参与者主导的过程
项目开始前两天,从艺术家位于宋庄鸭场的一间由废弃教堂改造的工作室,挑选出部分室内陈设,连同6根超过2米长、近50厘米粗的樟木原木一并运往美术馆,作为构建工作室的素材内容。
艺术家工作室里摆放的老照片
工作室中的一些细节让人印象深刻。比如,艺术家把两件重要的“作品”带到了美术馆里,一件是他的儿子在出生时印下的脚印,另一件是散落在相框中的一些黑白老照片。再比如,艺术家在闲暇时喜欢抄经,于是便从家中拿来了一本经文和一些抄经纸,让观众可以在休息时写几句。这些细节让人深刻感受到,这个工作室仍然是属于特定的一个人的,因为其中包含了他在不经意间留下的许多人生印痕。
观众通过在工作室里抄经进入艺术家的日常生活
平移至美术馆的工作室对于公众是全程开放的。在观看展览时,观众也许会被樟木的香气或木刻的敲击声吸引到工作室空间内,从而获得一次走近艺术创作过程的契机,并得到一种“艺术在场者”的体验。美术馆也会从报名观众中选择符合要求的五位参与者,邀请他们参与到为期一个月的创作中来。
被选中的五位参与者将分别获得一根樟木原木的“使用权”。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经由艺术家的指导,他们将尝试完成一件以自己形象为内容的木雕作品。在这段时间里,观众将代替艺术家和美术馆管理者,成为这间工作室的主人,他们可以自主规划对这个空间的使用。
木雕创作的过程漫长而艰辛
然而,面对一根硕大、质地坚硬、未经加工,甚至没有去皮的原木,手中的刻刀和木锤未免会显得有些渺小。木雕创作很多时候就是一刀一刀重复的过程,也是一次一次接近内心的过程。观众的态度、反应,包括期待、激动、无奈、厌倦和挣扎等,都构成了“工作室”这个特殊空间的一部分,这些矛盾和反差情绪正是艺术家每天要面对的艺术生活要素之一。
逐渐堆积的木屑是一种工作室氛围的暗示
三、“未完成”的意义
不确定性是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常态。参与者一方面要不断调整和修正自己的工作方法,以求达到相对理想的创作结果;另一方面,他们也要接受结果上的“未完成”状态,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失败”。显然,对于没有太多木雕经验的普通人来说,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一件完整的木雕作品会经历很多困难,几乎所有参与者都没有完成一件通常情况下理解的“好”木雕作品,但参与体验的过程在工作坊活动结束的那一刻却替代了结果,成为真正给参与者带来价值的部分。
艺术家作品(左)与参与者作品对比
相比于其他的方式而言,“平移工作室”项目所开辟出的介于“艺术家主场”与“观众主场”之间的第三方场地显得十分重要。如果仅是联系艺术家开放其工作室,那么在工作室中,观众就始终是自我封闭的;而如果让艺术家把创作过程放置到一个完全公共、开放的环境中进行,艺术家又会变得自我封闭。美术馆空间作为艺术家工作室在另一个场地内的复刻,它所提供的潜在语境是: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现实处境,或者自身的文化处境、社会处境等担忧。这个工作坊场域十分巧妙,它介于学术和非学术、闭合与半闭合、私密与半私密之间,这让工作室变成了独立存在的情境,让每个置身于其中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和自我认同。
“未完成”的创作结果
“平移工作室”实质上开辟了一块“第三方实验场”,在这个实验场中,艺术家、观众的态度和意识都会发生微妙的改变。观众与艺术的接触周期被拉长,观众在这个工作室中将得到身份化和主体化的确认。同样,艺术家需要面对一批来自不同领域的介入者,会感受到部分工作室固有逻辑的暂时失效——这也是艺术家在未来所要面临的主要处境之一。如果双方都可以在熟悉的环境中感受到陌生感,在固有的思维模式中遭遇打破,这对于双方来说都将是一种激发。